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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七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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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 江荷拄著拐杖一瘸一瘸的走去程瀟房間,一開門,看到她側躺在床上。

程瀟睜眼,望著她。

江荷到她旁邊躺下,輕輕地問,“還生氣吶。”

程瀟搖了搖頭,身心俱疲的模樣,說話也沒什麽力氣,湊去過摟著她的腰,“沒有。”

“你那後媽這樣又不是一兩天了,你氣壞了自己沒事,可別動了胎氣。”

程瀟彎了彎嘴角,“我犯不著跟她置氣。”

“她走了。”江荷江荷撫著她的背,“不過她說的那件事確實是為你們好啊。”

程瀟不吱聲。

“程叔叔也是一片苦心,何不按他想的那樣做,你想想要是你們家許老板能覆明,他能看見你,能畫畫,能做很多事,你們以後生活也方便很多,多好啊。”

“你說的對,這些我也知道,可是有些事情不是想象中的那樣簡單。”她輕笑了笑,“這件事情以後再說吧。”

“行吧。”

“不過最近我好像都沒見到他,他怎麽不來陪陪你?你們吵架了?”江荷往後縮了縮,看著程瀟的臉。

程瀟閉上眼,聲音平緩,“沒有。”

“那他怎麽回事?哪有這樣的?你這懷著孩子呢。”

程瀟無聲。

“不行,我去找他去。”

“別走。”她拉住江荷,“他有些事要處理,最近忙一點,過一陣子就好了。”

江荷皺著眉,“真的?”

“真的。”

“你們倆這冷冷淡淡的性子湊一起也是絕了,給我得憋死。”

程瀟沒有說話,繼續摟著她的腰。

“誒?二瀟,他知道你懷孕了嗎?”

程瀟瞇著眼,輕飄飄的說了句,“不知道。”

“天哪,你為什麽沒告訴他?”

“我剛回來那天本來要告訴他的,剛要說你們敲門給打岔了,後來大家都睡了,一覺到下午,晚上又出去吃飯,我一時給忘了,接著不就出車禍了嘛。”

“我的天,還真是一孕傻三年!”

江荷疑惑,“不過這都什麽時候了,過去這麽久了你還沒告訴他,你搞什麽名堂呢?吵架分手了?”

“沒有。”

“那為什麽呀?”

“一言難盡。”

“不是他怎”

她打斷江荷的話,“荷,不提他了。”

江荷皺眉,不說話了。

“荷,你放心吧,我們好著呢,等他過段時間忙完了,一切都好了。”

江荷輕嘆口氣,“真是的。”

語落,側身摟住了她。

一個廢棄工廠的地下室。

環境挺陰森的,有點像四年前泰國那個犯罪基地。

“Shao。”

“Shao。”

很久沒刮胡子,他的下巴,側臉都是紮人的胡子茬,卻顯得格外性感。阿鈴伏在他的身上,細細觀察他的臉,看著看著不由自主的就笑了起來。

她柔聲輕喚,不顧他能否聽得見。

你睡你的,我叫我的。

“Shao.”

……

又彎起了嘴角。

“邵東。”

阿玲輕點著他的鼻尖。

“許邵東。”

他的嘴唇突然動了一下,阿鈴一喜,又喚,“許邵東。”

他張了張唇,聲音細微,像風聲一樣。

“程…”

阿鈴手指輕靠著他的唇,嘴角掛著動人的微笑,“別說話,再休息一下。”

他當然沒理她,徹底醒了,腦袋側了側,有點眩暈,“阿鈴。”

她摸著他的臉,溫柔的看著,“是我。”

他要擡手。

“別動,張冉那死丫頭打了你,你都昏一天了。”

“她也不是故意的,你別怪她。”

“Shao,在你心裏我就那麽壞嘛。”她撇了下嘴,“不過沒關系,隨便你怎麽看我。”說完,輕吻他的嘴唇。

他整個人一僵,掰開她的臉,就要擡頭。

“Shao——”

“你給我讓開。”頭暈,喊出來的聲音都是微弱的。

阿鈴整個人騎到他身上,按住他的手,“你冷靜。”

他蹬腳,揮臂。

鐵鏈的聲音。

阿鈴吼了聲,“掙不掉的!”

他安靜下來。

“又囚禁我?”

通到外頭的鐵皮門透著一丁點兒縫隙,有一點不合與燈光的顏色透進來,幾個男人圍在一起打牌,一會爆出句臟話。

張冉回來後,又出去一趟,買了些吃的回來。

幾個箱子堆成桌子,上頭鋪了幾張報紙,她把飯菜擺好,叫了幾人一聲。

男人們湊過來吃飯,張冉端著個盒飯單獨坐在一旁吃,沒多久,有個男人沖她吹了聲口哨,“嘿,小美女,去給哥幾個買幾瓶酒來。”

張冉瞥了他們兩眼,沒有理睬,低頭繼續吃飯,男人樂了,端著盒飯笑瞇瞇的走了過來,腳往她身邊一翹,“丫頭夠拽啊。”

張冉咽下米飯,放下盒飯正要走。

“唉,哥幾個又不想喝酒了。”男人敞開手臂攔住她。

張冉擡眼看了他一眼,要走,被按到了墻上,“丫頭急什麽呀。”

“你讓開。”

“呦,還上脾氣了。”

另外幾個男人聞聲也都笑呵呵的,沖他喊:“楊哥,別嚇壞人家小丫頭。”

“哈,楊哥要獸性大發了。”

楊輝樂了,齜牙咧嘴的笑著看她。

張冉皺眉,往後退一步,“你幹什麽。”

楊輝色咪咪的上下打量著她,手伸過去捏了下她的臉,“小丫頭長得真嫩啊,真不知道裏頭是不是更嫩。”

他的手被張冉打開了。

“幹什麽,你說幹什麽。”

“你要是敢亂來,我哥饒不了你們。”

楊輝笑了,指著她看了幾個男人幾眼,“聽到沒,人家有哥哥。”

張冉一個沒站穩,坐到了箱子上,她手抓著箱子角,恐慌的看著他。

楊輝彎下腰,一巴掌拍在她的大腿上,張冉猛地一顫,臉都嚇白了,立馬推開他的手。

“小姑娘,可惜你哥被裏頭那位打得半死不殘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醒過來,他現在護不了你。”

張冉站起來,試圖推開他,無奈又被按了下去。

楊輝去摸她的臉蛋,張冉來回躲,直接被按倒了。

“滾開!”張冉一巴掌打了下去。

楊輝被甩了一嘴巴子,滿臉酸爽的模樣,“小娘們夠勁,爺喜歡。”

他咧著嘴笑,牙縫裏嵌著肉泥,摟著她的腰,把人撂在了肩上。

“放開我,楊輝,我讓我哥殺了你!”

楊輝拍了拍她的屁股,“哥等著他。”

吃飯的其中一個小弟叫喚道:“楊哥,小心她哥真饒不了你。”

“老子不怕。”

楊輝揉了一把她踢動的小腿,“別踹了,就你這小胳膊小細腿跟撓癢似的,老子上你是你的榮幸,聽話。”

說著,扛著她就往小黑屋走,張冉掙紮著,“放開我,二小姐不會放過你!我他媽殺了你!”

張冉拼命的捶打他的後背,她看向那幾個男人,“救救我——救救我——求求你們——救我——”

男人們奸詐的笑,朝他倆喊了一聲,“哥們先爽著,飯給你留著啊。”

張冉瞪大了眼看著那群人。

頓時,天崩地裂。

人被扛進屋,扔到了床上。

門咣當一聲關上了。

“嘿嘿,丫頭別怕,哥好好疼你。”

“二小姐——阿鈴——阿鈴——”

不久,沒聲了。

安鈴幾乎是踢門而入,隨手拾起鐵椅子朝男人身上砸了過去。

一聲哀嚎。

楊輝滾到地上,還沒站起來又被安鈴踢了幾腳,高跟鞋尖尖的跟,有他好受的。

“二小姐——”

“別打了——”

安鈴蹲下身,一把拽著他的領口,“誰讓你動她了!”

楊輝捂著頭,“二小姐別打了。”

安鈴一擡腳,踹上他的腦袋,男人剛倒下,趕緊爬起來抱著阿鈴的腿,“我不敢了二小姐,我不知道這丫頭還是個雛,您放過我。”

“滾出去。”

楊輝褲子都沒來得及提,爬了出去。

安鈴坐到床上,幫她把衣服穿好,張冉臉上掛著淚,雙目空洞,嘴角出血了,微微張著。

“張冉。”

張冉沒理她。

“張冉。”

依舊沒有回應。

安鈴起身出去了,楊輝跪在門口,她上去又把他踢翻。

“二小姐。”

安鈴長呼一口氣,往前走兩步,回過頭看他。

一個小弟端了把椅子過來,阿鈴坐了下來,她伸出兩根手指,小弟遞了根煙過去,阿鈴把煙放到嘴裏,小弟給她點了個火,阿鈴吸了一口,吐出一股白煙出來。

她夾出煙,俯視著男人。

“她是我的人,你敢動她,小楊,膽子不小啊。”

楊輝緊張的發抖,“我錯了,您大人有大量,放過我吧。”

安玲冷笑兩聲,“動自家人什麽下場?你知不知道?”

楊輝頭栽地,一個又一個響頭使勁的磕,“二小姐放過我!”

這時,張冉出來了。

幾人同時看向她。

跪在地上的男人汗涔涔的,不敢擡頭。

張冉一直盯著他,眼也不眨。

安玲挑了下煙,“給她跪下。”

楊輝垂著腦袋,轉了個身,跪在張冉腳下,頭緊貼著地,“我錯了,我錯了。”

“都跪下。”

幾個小弟怔了怔,相繼跪下了。

安鈴翹著腿,吸了口煙,輕輕的吐了出來,“我不知道以前爸爸是怎麽管的你們,我也不管他是怎麽帶的手下,但現在是我管事,你們在我手下做事,拿我的錢,就得依我的規矩。”

安鈴對張冉說:“這幾個人,給我留著命,那個,隨你處置。”

楊輝一聽,慌了,“二小姐,兄弟們在這破地方憋了那麽久,還哪都不讓去,上個女人而已,我又沒殺了她。”

安鈴沒有說話。

張冉盯著他,從一個小弟腰間取了一把槍。

“二小姐,您饒了我,我錯了,我再也不敢了。”

安鈴哼笑一聲,“求我沒用。”

楊輝又去求張冉,跪在地上連連給她磕頭,“丫頭,不,冉姐,您饒了我,我錯了,我不是人,我是畜生,我他媽連畜生都不如。”他一個又一個大嘴巴子扇在自己臉上,“您放了我,我的錢都給您,您要什麽我都給您,求您讓過我這條狗命,求您,求您。”

張冉緩緩舉起槍。

楊輝楞了,尿都急的下來了,“不——冉姐——不——”

幾個小弟低著頭,沒有一個敢吱聲。

楊輝往後躲,爬到安鈴腿邊,“二小姐您吱個聲,二小姐。”

安鈴動也不動的坐著。

楊輝看她兩眼,看張冉兩眼,張冉渾身顫抖著,舉著槍對著他,遲遲不開槍。

“二小姐——”

楊輝快要崩潰了,一把抽過阿鈴腰間別著的槍,退後了幾步,對準她。

小弟們瞬間全部端著槍站了起來。

“楊哥,你別沖動,放下槍。”

“都別過來。”

楊輝用槍指著安鈴,臉上的汗珠滴了下來。

“別逼我。”

楊輝氣急敗壞的看著安鈴,“我們泰國待得好好的你為什麽要回來,不就是為了那個男人,那個叛徒!你他媽為了男人血海深仇都忘了,這幫弟兄們是不知道,可你沒想到吧,老K那晚給我打了電話,接著他就死了!一定是你滅的口!動自家人!這個頭還是你安玲帶起來的!”

楊哥看了幾個小弟一眼,“你們跟著她都沒好下場!當初從劉村死裏逃生知道內情的幾個兄弟全被這娘弄死了!就是為了保那個叛徒!”

安鈴笑著看他,“小楊,你開一槍試試。”

楊輝下嘴唇忍不住的顫抖。

安鈴抖了抖煙灰,“我掉一根頭發,你全家老小不得被活剝了皮?”

她抽了口煙,輕瞇起雙眼,“小楊,你好好想想呀。”

楊輝嘴一撇,快要哭了。

他不敢。

“小楊啊,既然你都那麽說了,今個你是非死不可了。”

楊輝垂下手,跪了下來。

安玲笑了笑,“你今天敢拿槍對著我,明天就敢扣下這扳機,現在,就是張冉肯留你一命,我也不敢留了呀。”

楊輝撇著嘴,汗流到眼裏,疼的睜不開來,他用手抹了一把汗,雙眼通紅的看著安玲,“二小姐,我該死,但求您饒我家人一命。”

安玲淡淡看他,沒有說話。

他把槍遞到口中。

雙目望天,雙手顫抖。

砰——

倒了下去。

人死了,眼還睜著。

張冉手一抖,槍掉在了地上,人也跌了下去。

眼淚簌簌的往下掉。

安鈴吐出最後一口煙,扔了煙蒂,它落在陰潮的水泥地面上,還在燒。

“把人收拾掉,送回老家,給一筆錢給他家人。”

“是。”

安鈴站了起來,“他剛才說的那些話,什麽叛徒,什麽內情,什麽劉村,你們聽懂了嗎?”

“沒……沒聽懂。”

“沒聽懂”

“沒聽懂二小姐。”

“沒聽懂。”

“沒聽懂就好…聽懂了就不好辦了…以後不會再讓我聽到這幾個詞了吧?”

“不會。”

“不會。”



“不會。”

異口同聲。

安玲俯視著張冉,對她說:“人也死了,你的氣也該消消了。”

張冉魂被抽走了似的,跌在地上不起來,也不動彈。

安鈴走到楊輝身前,蹲下身,合上他的眼。

她揚了下眉,站了起來。

手一捏,扣子解開了,她一揮手,風衣敞,高高的揚起。

撲通。

她跪了下去。

咚——

一個大響頭。

小弟們震驚的看著她。

女人伏地。

聲音冷漠。

“這是規矩。”

男人們相繼跪下。

咚——

咚——

咚——

……

許邵東還沒醒,阿鈴在頂樓的天臺抽煙,遠別城市燈火,這裏烏黑而寂靜。

她平躺著,望著深邃的星空。

緩緩吐出細細的煙,渾身的力氣仿佛快被抽空了。

真累。

真累。

真腥。

真紅。

真懶。

懶得洗去一身汙乏,懶得褪去一身殘服,懶得。

安鈴背靠著冰冷而堅硬的輪胎,全部的精神全寄托在這指間的一根細煙上。

她的腿隨意的放著,反正怎麽擺都是疼。

累的要睡著了,頭昏腦脹,又怎麽也睡不著。

就在她迷迷糊糊的時候,有只手推了推她。

“二小姐——”

瞇著眼,眼前的人兒不真不切,不明不楚。

“二小姐——二小姐醒醒——”

她被推搡著,醒了過來。

“二小姐你快去看看吧,六爺要挖東哥的眼珠子。”

她幾乎是蹦起來的,拐杖都忘了拿,跳著就進了屋。

推開門,那一刻。

聲嘶力竭。

她的。

他的。

“不——”

“不。”

她猛地睜開眼,一片漆黑,一陣恍惚。

那一秒,整個人陷進回憶裏去。

【九哥,求你救救他】

【爸爸,你殺了我吧,殺我吧爸爸,求你放過他】

【回…頭…】

那痛不欲生的表情,那些冷漠無情的嘴臉……

愛與恨,痛與怨,矛盾,忐忑,百爪撓心,融入血液的罪惡,無時不刻不在提醒她那些過去,那些所有人所經受過的苦難。

這樣的夢,已然記不清有多少次了。

大拇指按著太陽穴,被凍的有些發抖,有些頭疼。

舍不得。

這三個字,太強大。

哥哥回不來了,爸爸的氣總會有消的那天,可他。

可他,

這世上,不會再有第二個了。

跟生命而比,什麽仇恨,什麽傷痛,什麽背叛,什麽尊嚴,實在是太微不足道了。

安鈴坐起身,有些眩暈,她揉了揉腦袋,緩了會,站了起來。

冷風抽的人臉疼,她打了個哆嗦,下去了。

許邵東扶著腦袋靠著墻,因為手上被烤了手銬,連著鐵鏈鎖在鐵管上,能到範圍最多在四米。他聽到有人進來,微微擡頭。

“阿鈴?”

安鈴坐到他身邊,頭輕輕靠上他的肩。

許邵東把她推開了。

她又靠了上去。

他又推開了。

許邵東緊扣住她的手腕,“我聽到了槍聲,發生什麽事了。”

“沒什麽事,處置了一個不聽話的人。”

“你殺人了?”

她嗯了一聲。

“安鈴!這是一條人命,你怎麽能看的那麽平平淡淡!”

“你的心被狗吃了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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